娟娟隨身碟

山形縣特產「蒟蒻玉子」是做成小丸狀的蒟蒻。 本報資料照片

我等不及跟3萬人搶著吃，當天晚上就在山形十日町找了一家專賣鄉土料理的餐館吃了芋煮鍋，說起來也應當不難烹調，不過是把里芋、蒟蒻玉子（做成小丸狀的蒟蒻）、大蔥、牛肉薄片（有的放豬肉片）一起煮，但就是好吃極了，因為食材太好了，我去年才在中國浙江的奉化吃過當地有名的小芋頭，也很好吃，但山形的里芋口感更糯更稠密，我立即想到去年離世的父親；他最愛吃小芋頭燒肉了，他一定想不到他一生不肯踏上的日本竟然會有這麼好吃的芋頭，除了里芋外，蒟蒻也極佳，鄉土料理本不靠複雜的烹調取勝，就像真正的美人無須濃妝豔抹費力打扮，自然的食材簡單烹調也夠美。

山形是個講究地產地消（當地食物在當地消費）的小城，人口不多，但食物水準很高，我住了幾天後就很想在四季不同時候，在山形品嘗季節旬味，我並不想長他人威風，但在山形吃到當地著名但很平常的青菜漬，我一吃，心裡馬上自問怎麼是雪菜呢？就是江浙人醃漬後切碎炒肉絲、炒毛豆的雪裡紅，我們的雪菜不是不好吃，但和山形的青菜漬（雪菜）那種精緻、鮮活、爽脆的滋味一比，真的有差！但我又想，中國早年的雪菜是不是也有過更講究的味道呢？只是流失了傳統。

後來我在七日町的一家只有母子兩人打理的小家庭餐館，吃到了美味的燉山形牛肉和鯉魚甘煮，頓時讓我回到了童年，也許是因為山形牛的傳統養育方式，牛肉滋味和小時候吃的台灣黃牛肉味道好像，但我已經好久不曾吃到有種特殊牛肉香及口感的牛肉了，連魚子一起燒的鯉魚也像爸爸會做的紅燒魚。

山形的美食深得我心，都不是多特別的食材與多繁複的烹調手法，應該是保持著對風土與飲食傳統的尊重，我在市內舊羽州街道上，一家古老的八文字書屋買了兩本山形鄉土料理百選的書，看到一些別的季節我可以在山形吃到春夏新鮮蒓菜（就是杭州人的蒓菜羹），還有櫻桃（唐代的中國人可愛吃櫻桃了），以及許多中國人古代流行吃的現在卻式微的七草粥、艾草餅、赤飯、梅干等，這些豐富活生生的食物遺產，聯結了一代又一代常民對風土生活的情感。

山形曾因近江商人的紅花（也是從中國傳來的）貿易致富，如今雖不再繁榮，卻保存了小城餘裕的小日子，城內的老區、老街、霞城遺跡小心地維護，還有豐富收藏的山形美術館、縣立博物館，以及許多現代的大學教育，每兩年還舉辦一次深受國際肯定的山形國際紀錄片影展。

我流連在城市兩百年的料亭、近百年的老書店、50年的昭和咖啡館，我還沒離開，就計畫著下回探訪行程，這裡的食物及小城文化的美好，才是理想的城鄉平衡的生活，暫時都讓我遺忘了過度世故與華麗的京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