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京都旅夢?別錯過與安藤大師相會,一趟建築之旅,品味大師的建築美學及生活哲學。譜出京都旅遊外一章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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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當去除了空間中一切裝飾和表面性的物體之後,我們置身其中能夠感受到的只有兩樣東西,插入黑暗世界的外界的光線和自己踏過石板地的腳步聲。但是,正是這光和腳步聲,勝過了任何奢侈的建築上的表現,創造出內涵無窮的空間。通過把事物單純化,或在某種意義上的抽像化,使得事物的本質和原理具有更強的表現力。這種手法在精神上和現代美術中的極限藝術有相通之處。徹底地剔除了多餘因素後,被還原為最小限的空間,這是多麼震撼人心啊。」——安籐忠雄

五年前的日本直島之行至今記憶猶新,當時我端坐在直島當代美術館的臨時會場中,和眾多慕名而來的日本粉絲們靜候明星建築師安籐忠雄的到來。主持人介紹安籐大師之後,身材矮小壯碩的建築師一溜煙從側門走到前台就座,一眾粉絲掌聲雷動,經久不息,尤其是身旁的幾位小姐,聳肩攥拳,興奮莫名,差點沒喊出聲來。我初次見識彼邦人士對於一個建築師的熱衷程度。

後來在圖書館翻雜誌,或是收看電視中的藝術欄目,感受很深的是,與國內相比,建築在這個國家已然是視覺藝術中的大宗,《藝術新潮》、《美術手帖》、NHK的《日曜日美術館》等主流藝術媒體熱衷推出建築專題欄目,從中也不難看出,在日本構成話題的建築師們大都樂於被尊為藝術界的明星,安籐忠雄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例,他的生平和新聞為人們所津津樂道,大家非常樂意關注一個自學成材的拳擊手,如何在世界各地蓋房子,創造就業又博得國際聲譽,顯然是個風範大國民。

我對安籐的興趣是從直島開始升溫的,不僅是被那一眾粉絲所促動,更是因為安籐在直島長達十數年的營造項目讓我開了眼,一個被現代工業污染基本幹掉的小島居然在逐漸恢復著生機,許多文化學者和藝術家在這個小島上做的事情越來越像善舉,一個有德行有見識的建築師在主導著這一事業,我對安籐陡生好感。直島旅行沒有改善我的日語水平,但無意中慫恿了我雙腿的勤奮程度,我開始閒逛亂轉找安籐的房子看,越看越起勁。

非常慶幸,這次找對了一個偶像,因為一上路,語言的障礙、路線的複雜和沿途的意外偶遇就不是安籐能幫忙的了,一切得靠自己,背著包,攥著地圖,東張西望,不恥勤問,終於到達目的地,回頭想想,沿途的趣事和寓目的風景有時居然勝過最後看到的那個房子。事後總結,安籐是我的好老師,我不僅可以開眼臧否週遭的大街小巷了,還首次從15年應試教育的惡性反應中走了出來,自己想上路了,自己有了自己的見識。

為了找安籐的房子,我買到了TOTO出版社印行的東京、京都、神戶的建築地圖,書是暢銷書,2001年買到手的時候,已經是第7次印刷了。厚厚一冊在手,既便於穿梭於街巷時逐門逐戶地探訪,閒時在宿舍隨便翻翻,也得以瞭解日本近代以來的都市發展歷程。京都是我最鍾情的日本城市,這本冊子也翻得最勤。原本是只為了多看幾處安籐的房子,不料捧著地圖走起來,卻是處處駐足,一部簡明日本建築史赫然眼前,從奈良時代一直走到21世紀,年輕時期的安籐沒少花時間在這些庭院和寺觀中留連,京都街道特有的那份靜謐和從容一直在沉潛於他的構思之中。安籐的設計,雖以建築素材的醇美感和幾何構圖的暴力美學著稱,但我為之心動的,主要還是他的作品與週遭環境的生動對話:被重新整理出來的現場歷史文脈和自然魅力,一端是記憶的延續,另一端是造化的生機,二者總有和諧的媾合。一個細雨延綿到黃昏的週末,我跨過兩條大橋,沿著潺潺的高瀨川走到中京區的TIME』SⅠ&Ⅱ,這座安籐的早年作品,雖是商業用建築,卻在喧囂的街市中巧妙地引入溪流景觀,地下一層附設的水邊步行道連貫了兩個街區,建築空間在流動貫通中隱喻了時間的無限,TIME』S外表雖不及安籐的後期作品那般氣勢奪人,但蹲在街區一角的那份悠然從容卻是讓人過目難忘的。

日本直島貝樂思之家,一個藝術與創作藝術的藝術家、觀眾、美術館工作者,以及所有與此相關的人們之間能夠相互進行對話交流、相互激發靈感的場所。

看安籐的房子不時會有意外收穫,京都郊外的大崎山莊美術館即是一例。安籐引以為傲的是他的這一作品毗鄰著「待庵」和「聽竹居」,前者是茶道的創始人千利休在1582年親自設計完成的茶室,據說這件作品確立了草庵茶室的營造原理,而且千利休的存世作品唯此一件,地圖上標明這是國寶級文物,屬於「內覽不可」一級的。安籐曾數次參觀過這裡,最近德國藝術家沃爾夫岡‧萊伯正在茶室裡面完成他最新的裝置作品,我沒那麼幸運,當時無緣一覷,只好有待來日了。聽竹居也在近旁,是京都大學的籐井厚二於1928年初建成的私宅,籐井的著作《日本的住宅》於1929年出版,他本人因此成為日本環境工學的先驅。聽竹居是籐井建築實踐嘔心瀝血的傑作,他在大山崎的丘陵地購入一萬二千坪的宅基,前後經過了5次改建,在折衷和洋建築風格、探討適合日本風土的現代住宅樣式方面為後人留下一個別樣的範本,安籐對著這位特立獨行的前輩景仰有加。建築地圖上寫明聽竹居「非公開」,這是一處私宅,我當然理解,但好奇心作祟,我還是鬼使神差地摸進了那條人煙鮮至的山間小徑,拿著地圖問了好幾家都不知所云,所幸碰到一個過路的郵遞員幫我指出一條滿佈落葉的私家路,因為主人1938年即故去,這裡已經年久失修,圍牆的竹籬笆也早已衰敗不堪,撥開幾根竹竿,我進到了聽竹居的小院中,積年的落葉厚厚堆起,院中的楓樹正靜靜地燒出火紅的霞色,聽竹居黃色的牆皮絲絲剝裂開,黑色的窗欞還保持著當年的清秀,透過落地玻璃窗看到室內的書櫃上排滿了籐井的藏書,書櫃前放置了一把安樂椅,主人已離去多年了。離開聽竹居,我疾步走進了安籐的大山崎山莊美術館,在安籐戲稱的這個「地下寶石箱」中,我拾階而下,手觸著如玉石般光潔瑩潤的清水混凝土壁面,展廳中陳列著莫奈的晚年作品《睡蓮》,我體會到的那份靜謐竟與聽竹居的院中神韻暗合,在這裡,時間緩成了一個人的凝思。

(蔡濤.廣東美術館策展人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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